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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报道的表面化、模式化问题
———以《武汉晨报》为例
作者:刘祖斌     来源:人民网--新闻记者     更新时间:2007-2-25 15:14:41

  农民工是从乡村向城市迁移的人,他们融入和适应城市生活的道路是曲折和艰难的,在城市里生活,没有改变自己的“贫”和“弱”社会状况,农民工是不被现行制度认可的、“亦工亦农”的、边缘弱势的群体,是城市的“边缘人”。而同时,不可否认他们的边缘性又直接导致了其就业、工资、福利等权益被严重侵害的局面,同时也被强势的传媒排斥和疏离。所以,农民工也是传播学意义上的弱势群体,往往被排斥在传媒信息的内容之外。

  考察武汉几家主要的都市报,对“从乡村向城市的迁移者”大都使用“农民工”的概念,有时也用“民工”、“工友”、“打工仔”、“打工妹”来代替。农民工的概念在这里不仅意味着职业,更意味着身份。使用这样的概念,就可能隐含着传媒的话语权力和将不同社群“区隔”的意义。在这里,笔者选择《武汉晨报》为研究样本,对其中关于“农民工”的报道给予考察。样本主要选择本地信源的报道,外地信源的新闻被排除在外;还考虑农民工是不是新闻事实中的“行为主体”,不管他是“施事者”,还是“受事者”,其他如与农民工相关的制度性的新闻内容,不在分析范围中。通过对这些样本的分析,以期了解大众传媒对农民工的报道的概貌,分析农民工报道的得失,为传媒改进报道、自我完善提供参考性的意见。

  从2005年12月到2006月6月,《武汉晨报》刊登的本地信源的农民工报道62篇,而且每月报道的数量较为均衡,一般为8~10篇,最低的一月有6篇,最高的一月16篇。连续跟踪报道的问题有两个,其中一个进行了6次报道。不过,每篇报道的篇幅都相对有限,大部分是“小豆腐块”的新闻,被安排在极不显著的版面。涉及的“议程”主要是“欠薪讨薪”、“事故伤亡”、“跳楼犯罪”等内容。其中“事故伤亡”的19篇,“滋事犯罪”的13篇,“欠薪讨薪(主要是要钱挨打)”的10篇,“轻生跳楼(塔)”的6篇,上述报道共有48篇,占总数的75%。而“中性”和“正面”的报道极少。

  我们无法判断,传媒的这种“贴近”是基于制度性要求,还是基于平等性原则。传媒对农民工的关注和报道,使农民工获得一些利益表达的空间,为农民工追讨工资、对恶意欠薪的当事人予以曝光的新闻,也构成了强大的话语威慑力。这是传媒的进步。

  媒体对农民工的报道的不足也是明显的,各种传媒对农民工的报道是浅表性的,没有涉及到农民工的实质问题,不少报道是模式化的,所描绘的农民工的形象也是单一、平面和肤浅的。传播者缺少对农民工应有的同情和人文关怀,有些报道是“零度写作”,缺少对农民工应有的温度。

  1.传媒与农民工的距离“不够接近”

  这包括物理距离上和情感距离上的双重“接近”。不少农民工在城里做的活脏、重、苦、累、险,他们生活和工作的环境都是人们不愿意“接近”的。从62篇关于农民工的报道里,分析一下信源就可以略知记者的腿勤不勤了。有60%~70%报道的署名是记者和通讯员(或者实习生),这个数据似乎可以说明一定的问题。当下的记者,不少可能已经“贵族化”和“精英化”了,他们与农民工的情感和空间都有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往往从其所写的报道里流露出来。

  麦尔文·曼切尔主张新闻报道与写作“要表现不要陈述”①,他认为,新闻写作虽然是对客观事实的公正报道,但仍然要表现记者的能力和明显的倾向性。但不少记者在报道农民工时,看似客观公正,实际上是有点“冷”。他们在写农民工伤亡时用的标题是:《武昌一工地塌方三农民工被埋———两人身亡一人获救》、《一工地围墙压倒两民工———一死一伤》、《3月高空坠落事件频发安全意识“淡”民工“很受伤”》。

  在对农民工安全事故进行归因时,媒体“归责”于农民工的安全意识“淡”。有一则报道的导语是这样写的:“短短11天,12人坠楼,其中11人是民工。据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昨天统计的数据表明,我市民工安全意识十分淡薄。”“我市民工安全意识十分淡薄”,在语言表达上不是“报告”,而是“判断”,是记者的“自我投射”。②它不仅折射出一种冷漠,而且也是一种错误的“问责”。

  可以说,这个判断把其他方面应该担负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安全事故不是单方面的责任,如果更理性或者更感性一点,都不会做出如此的归因。农民工没有社会保险可言,农民工受伤死亡,他们的工伤保险权益怎么维护,没有看到相应的报道反映过,在这些方面传媒是“失语”的。

  2.对农民工的表现“不够真实”

  “人们在理解活动开始以前,都带有某种根据生活经验而形成的心理期待,都已不知不觉地预先设定了理解对象的应有面貌。这种预先设定事物格局的心理定势非常顽强,它常常把理解的车轮导向理解者本人所期待的方向。由于心理预设因素的干扰,人们对客观现实的认识常常难以做到实事求是。再说简单点,人们看到的东西往往都是他们想看到的东西。”③因此,记者在获得和传播新闻信息的过程中会受到自己的态度、情感和某种“心理预设”的影响,所报道的新闻难免会出现不真实、不准确的问题。

  有则报道的导语隐含了作者的“先入之见”。“一名年轻女子带着两名婴儿席地乞讨,引来众人谴责:‘这么大热天,不把孩子弄病才怪呀?’”作者想借众人的“谴责”达到自己的目的。其实,这句导语是经不起推敲的。如果众人谴责,即使表达的意思相同,话语形式无疑是会有区别的。但作者用的是直接引语,表明该陈述的客观性,这样的引语应该是一个人说的,而不是众人所说。因此,这条新闻的导语是经不起推敲的。可以推断该新闻的真实性有问题,至少这个细节是虚构的、想象的,或者嫁接的。即便假定其是真实的,但记者所给的判断也是不准确的———琢磨一下这句引语,对它作一下话语分析,其实是关切,是担心,是忧虑,而不是谴责。

  这则新闻旁边配有相关的新闻图片,一段文字说明也可以佐证这句引语隐含的“会话含义”。图片的说明文字这样写道:“女子大热天里带着两个婴儿乞讨,引来很多好心人的关心”。摄影新闻和文字新闻涉及的是同一对象和同一事实,是由两个记者分别完成的,他们看到和感受的却截然不同。摄影新闻更多地流露出对弱者的关心和同情,文字新闻则缺少这种人文关怀。文字新闻记者对这个乞讨者没有深入的了解,也没有证据对妇女所说的证伪,文章中流露的是不信任和责备,很难捕捉到丝毫的同情之心。有个细节似乎能说明作者的关心,但文中叙述的是“记者提出可以通过救助部门助其返乡”与标题中的“妈妈宁可乞讨不愿接受救助”,并不是一回事,为什么不愿回乡?

  报道中没有下文,只有责备。

  3.传媒对农民工的反映“不够全面”

  在62篇农民工报道中,涉及农民工的“负面的”、“平面的”报道占了很大比例。这种报道局面并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传媒“有意”设计和安排的。社会学家兼大众传播学家德弗勒在谈及议程安排的理论时写道:议程理论认为,新闻传媒提供给公众的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是新闻传媒的议程———是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有选择的报道。④其实这就是新闻的选择和把关的问题,传媒选择提供什么信息,决定着受众瞩目的焦点和范围。

  毫无疑问,每一个传播者都在扮演着“把关人”的角色,但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弱势群体会被排斥在传媒的信息内容之外呢?有一些通过了传媒把关的“关口”,出现在大众传媒上的农民工不少在“出安全事故”,在“滋事犯罪”,在“轻生跳楼”……伴随着农民工的是“事故”、“伤亡”、“犯罪”和“轻生”。这些是不是事实呢?是。是不是只有这些事实呢?不是。但传媒中随处可见的都是这些“事实”,这是传媒筛选和过滤的结果。

  在大众传播过程中,层层把关者都是带着一定的刻板成见和意识观念来处理信息的。说什么意味着不说什么,⑤传媒在说负面的事实的同时,意味着它不去说农民工正面的事实。这是受传媒刻板成见影响的结果。

  4.传媒对农民工的报道“不够深刻”

  大部分关于农民工的报道都是浅表化的,没有深入到本质,因此也就不深刻。就从农民工“伤亡”、“讨薪”、“犯罪”和“轻生”等报道来看,也缺少剖析和阐释,文章止于对事件简单的陈述。报道农民工,塑造农民工新的传媒形象,从文化适应的角度来说是不错的选择。大量人口从乡村向城市迁移,从落后地区向富裕地区迁移,从少数民族地区向以汉族为主体的城市地区迁移,这在人类学研究中是一种文化适应和文化迁移的现象。这些人离开故土前往他乡,从农民或牧民变为工人或服务员,脱离与生俱来的家乡环境和生活,进入陌生的城市,开始新工作和新生活,这是人生中巨大的变迁,他们要面临着如何适应突如其来的社会、语言、生活方式等的问题。⑥因此反映农民工对城市生活的适应过程,如何克服适应中的困难和障碍等,才是传媒“深入”和“深刻”之所在。多报道农民工学习、工作、生活方面的进取和进步,可以给人们提供指导、增强信心。可惜相关的信息少之又少,即使有,重点也不够突出。这与传者缺少新闻敏感或者缺少深入开掘的能力有关系。

  有则报道题为《打工妹考上公费研究生》。“打工妹考上公费研究生”这是一个最精彩、最新鲜、最能体现报道主题的“新闻眼”,⑦开掘得深,可以写成一篇好的新闻,它的“励志”作用,不亚于一部《大长今》或者《阿信》。可惜,这篇报道却写成了打工妹帮助意图轻生的失学者的“表扬稿”。不是说助人不应该写,没有新闻价值,但较之于打工妹考上公费研究生的“新闻价值”要小得多。这个打工妹的故事肯定富有“传奇色彩”,其中的学习过程、艰辛和毅力等的书写都能成就一篇好的新闻。但报道的副题和导语却分别写道:“有个男孩对她说:恩人老乡,借你的钱我一定还”,“‘恭喜你考上公费研究生,上次借的钱我一定还。’网友‘失学流浪儿’前日在深圳给陈艳打电话表达他的祝贺”。导语之后用了4段的篇幅写陈艳助人为乐的故事,塑造了一个信誓旦旦要还别人钱的“好孩子”。总的来讲,这篇报道有点跑题,没有挨重点,也没有挨主题。所以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没有从新的角度纵深开掘的一般消息。深入成就深刻,采访要深入,开掘也要深入,才有可能写出“深刻”的,而不是模式化的、浅表性的作品。■

  (作者单位: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

  注释:

  ①转引自张家恕:《颠覆与建构———新闻写作原理探究》第284页,云南人民出版社

  ②③④李彬:《传播学引论》第71页、83页、143页,新华出版社

  ⑤陈卫星:《传播的观念》第194页、196页,人民出版社

  ⑥张继焦:《城市的适应———迁移者的就业与创业》第177页,商务印书馆

  ⑦施大鹏主编:《新闻写作词林》第111页,广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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