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笔者随中国新闻代表团参访莫斯科、下诺夫哥罗德、伏尔加格勒等地的报社、电视台、通讯社，拜访俄罗斯联邦出版和通讯署、俄罗斯地区媒体领导联合会负责人，在广泛交流和探讨中，对俄罗斯新闻媒体的沿革与发展，有了些粗略的印象。

　　“社会剧变带来媒体之变”

　　俄罗斯地区媒体领导联合会董事长安德烈是位资深记者，对俄媒体之变的“前世今生”了如指掌，解析透彻。

　　1991年底，苏联解体，媒体失去了政府资金支持，私有化进展加快，一些大的媒体全部更换了领导人。金融寡头大量投资传媒，使其成为政治派别斗争的工具。如别列佐夫斯基控制了俄罗斯电视台等电视、报纸、周刊等传媒实体；古钦斯基通过大型媒体集团掌控电视台的频道；其他寡头也分别以自己的经济实力进军媒体，或肆意运用手中的媒体支持或反对政府的政见和政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普京政府执政。

　　普京明确反对金融寡头控制舆论，认为意识形态主导应掌控在政府手中，因此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措施，包括对媒体领导人的任命，加大政府的投入力度等。笔者在俄参访的今日俄罗斯电视台、俄新社就是由政府投资的；《俄罗斯报》政府投资占20%，地方媒体《下诺夫哥罗德真理报》政府投资占50%。同时，政府积极发展经济，使媒体市场广告份额不断增加，自身造血功能不断增强。值得一提的是，2002年10月，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人质事件中，媒体对事件完全自由化的报道，使恐怖分子有机可乘，产生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由此，俄罗斯政府紧急修订了新闻法，进一步完善法律体制，规范媒体行为。

　　俄罗斯联邦出版和通讯署，是现全俄新闻媒体的政府管理中枢，并为各类媒体“社会作用大”的项目、选题提供资助。谈起近年俄报刊市场的发展，克里古力副署长侃侃而论，翔实亦权威：

　　目前，俄罗斯有27425种报纸和周刊，其中14000多种有稳定的市场营业额。2008年俄报纸的总印数为78亿份，与2007年持平。其中27亿份是全国性报纸，26亿份是区域性报纸，25亿份是地方性报纸。据统计，2008年5月至10月，俄罗斯传统日报的受众为652万人，而传统周报的受众达1400余万人，其中城市居民分别占11.3%和24.2%。2006年至2008年，报纸的注册数量没有太大变化，表明报刊市场已趋于饱和。众多的注册媒体中，具有影响力和发展前景的媒体只有50多家，其中50%的定期出版物高达70%的收入都来自广告。

　　俄罗斯现有20433种杂志，而真正能在市场上成功销售的不超过2500种。2008年，杂志总发行量为210亿份，与2007年大致持平，总收入达到6100亿卢布。杂志的读者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截至2008年，固定读者已达到3.62亿人次。当今，俄罗斯阅读杂志的人数占总人口的62％。

　　“报纸没有束手待毙”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正在深刻地影响着俄罗斯社会和人们的生活。到2008年底，俄罗斯已有4300万人使用互联网，比2007年多550万人。网民平均每周有1200万－1500万人次上网，每天上网的有近1000万人次；其中一半网民会访问新闻网站，其余的主要是玩游戏、发邮件等。

　　人们对网页的热衷，使报刊在新闻媒体领域脱离了固有的“领导性地位”，同时网络广告市场仍持续增长。不过，报纸并没有因此束手待毙，而是通过网络还击网络媒体的方式求得生存。2009年，用于手机阅读的《生意人》报正式出版；《共青团真理报》也准备投放出版多媒体手机版报纸，以应对挑战。受众面相对狭窄的主题报纸，则同时引入了博客和微型网页，记者将视频用于网络。多媒体公司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在推销广告上相互分享信息，也同网络巨头相互竞争着受众资源和广告资源。

　　俄平面媒体利用互联网办电子版成为生存竞争的必然选择，内容也越来越丰富，除新闻外还提供教育、体育、影视等各种信息。如《共青团真理报》，每天电子版的信息多于报纸60－70％，时事类栏目阅读者高达320万人次。

　　定期出版的部分免费网络杂志市场需求增长迅速，搅乱了传统杂志的格局。飞速发展的个人电子计算机技术时代的到来，促使杂志向网络和年轻读者群靠拢。专业而定位精准的杂志，如电脑、摄影、时尚类杂志等深受欢迎，网站则为它们提供影像资料。本土杂志如《方向》、《环球》和《健康》等，就其长远发展来看也拥有可观的读者群。

　　面对网络对传统平面媒体的冲击与影响，俄政府部门、媒体和有关专家普遍认为，这一新现象的发展将有一个过程，而且是世界性的。但改变的只是媒体提供信息的方式，不会影响记者的新闻内容生产的专业，并能促进媒体及其从业人员的能力提升。

　　据俄媒体同行介绍，综合运用文字、录音、视频手段进行多媒体新闻报道，已是俄罗斯大部分平面媒体追求的理想目标。以后，专业性强的记者将非常受到重视；会使用多媒体手段的人，找工作也会方便得多。不过，他们也担心在未来十年中，新办的报纸杂志将缺乏大批专业人才，这是需要认真应对的。

　　展望俄罗斯报业市场发展趋势，克里古力认为：一是为了保持和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报业传媒应当积极使用网络，多媒体技术和移动电话网；二是媒体的投资要扩大到新印刷技术领域；三是全球性金融危机开始后，大部分报纸的广告收入下降，出现一定程度的报纸零售业下滑；四是尽管受到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大体上本国的报业领域能够抵制来自其他国家媒体的竞争并且有所发展。

　　“报社依赖我，我依赖市场”

　　受世界金融危机的挑战，隶属于俄罗斯联邦主体行政中心的所谓大报受影响较大，而中小城市的报刊在危机中依然坚挺。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读者反而对报纸阅读的兴趣增长，尤其是青年人。用《共青团真理报》主编弗拉基米尔·苏格尔金的话来说：在经济危机时刻，人们对新闻事件更加关注，读报的人数反而多了。

　　随着金融危机的加重，给报刊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广告总量减少。如圣彼得堡市2008年12月-2009年1月的报刊广告收入降到60%。广告商更愿意把广告投放在稳定、大型、有威望的出版机构。这对“小报小刊”威胁更大。

　　因此，俄传统媒体主动出击，积极应对，在挑战中寻求发展。抢广告是传统手段，寻求有实力企业的资助也是一条途径，创办富有个性的专业副刊，则是许多报纸的重要资金来源。《商务人报》是比较典型的案例：报纸发行14万份，基本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两地销售，可是他们创办的汽车等期刊，却赚了大钱。

　　地方时政类报纸也不甘落后。《伏尔加格勒消息报》除办报外，还利用当地名医资源，创办《彼得诺夫医生》杂志，每期发行8000份，还请医生为读者义诊，很受人们欢迎。俄文B代表阳性，一年有52个星期，报社将其巧妙整合，新办《B52》男性经济类杂志，预计期发万份。此杂志尚在筹办中，当地不少企业精英就已下订单。同时还出名流日历、企业年鉴、历史画册等，市场影响与经济效益都不错。这家报纸的老板兼总编坦言：现在依靠单一办报已无法盈利，必须开发多样化产品。发展的诀窍是：“报社依赖我，我依赖市场”。

　　俄传统媒体同行坚信，报纸和杂志如今仍然是值得信赖、有较大生存和发展空间的传媒载体。纸媒与其他媒体比较，前者以信息的分析加工见长，并具有可信性和权威性。因此无论是在数码还是非数码平台上使用该信息，都会体现其价值和重要性，也都会得到受众的支持。

　　纸媒体和新媒体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运用高新技术，形成各种媒体共存、互补、融合、创新的基本生态，是传统媒体应对新媒体的根本出路。纸媒体只要找准立足点和突破口，发展空间仍然很大，关键是要有自己的特色，力求受众明晰具体，定位明确精准，内容权威可信，做到内容一次采集、多格式生成、多介质发布。俄罗斯近年来区域性、地方性和专业性报刊发展迅速，证明了这一点。

　　传统传媒与互联网、移动终端、数字电视等新技术的融合，是必然趋势，更是发展机遇。从俄罗斯传媒市场看，纸媒体几乎毫无例外地创办了电子版，形成了跨网络的媒体。一些传媒集团旗下不仅拥有纸媒，还有电台、电视、网络等媒体，其传播手段综合多样，文、图、声、影、网全面覆盖，互动性、个性化突出。

　　俄媒体重视人才的培养和使用，笔者走访的媒体不养冗员，队伍精干，多媒体运作，管理有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作为国家级通讯社的俄新社也就1000多人，要求记者必须是全媒体记者，出去采访能摄影、写文章、拍视频，发到网站上，放到电子阅读器上，编发到报纸或手机上。《伏尔加格勒州消息报》约有10名记者，又办报又办刊，还办出版社，经济效益、社会效益都不错。千余员工的《今日俄罗斯》开通了24小时英、俄文电视频道，责任明确，业务精通，播出时间已超过BBC，令他们很有成就感。

　　诚如中国新闻代表团团长、中国记协书记处书记赵晨伃所说，俄罗斯传媒业的历史沿革和发展现状，对中国传媒业的改革、创新和发展有重要启示。

　　（作者：董强解放日报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