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房子不是一个筐,可以把什么问题都往里面装,但谁也无法否认,当今很多问题,都会在房子问题之中找到自己的一些影子。□肖复兴
电视连续剧《蜗居》受到欢迎,引起热议,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因为它触及到了当今最值得关注的一个问题,即房子问题。过山车一般疯长的房价,涉及千家万户,几乎牵动所有人的心。
虽然,房子不是一个筐,可以把什么问题都往里面装,但谁也无法否认,当今很多问题,都会在房子问题之中找到自己的一些影子。由房子而引来的贪官的腐化、人性的扭曲、道德的失衡、价值观念的错乱,或家庭关系、爱情伦理的考验,在动荡的房价面前,都在走马灯一样频频亮相。
《蜗居》的故事和人物,都涉及了这些问题,是它的聪明之处,它就是要踩着电视剧的尾巴,让观众的头跟着一起在动。尽管它浅尝辄止地捎带上了官场文化和“二奶”文化,但它本意并不在此,根本没想由此深挖一口井,而不过为了烧香引出“鬼”来。这个“鬼”,在我看来,就是房子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而是揭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什么样致命到骨髓的变化。这种变化,令社会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却紧随房价步步高升而情不自禁在潜移默化,最后,各自都变得面目皆非,而令人痛彻心扉。
因此,这部电视剧并不是有些人关心的,或者是记者和电视剧编导探讨的,什么宋思明和海藻是否真爱、海萍对海藻悲惨的结局是否负有责任诸如此类婆婆妈妈的话题,而是房子对于一代人情感价值系统无情的摧毁。其实,说房子问题是不准确的,而是居高不下并且一直还在不住攀升的房价,让普通人甚至收入不错如同海萍海藻姐妹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的白领,都心神交瘁而力不胜负。这是比房价天天升高让人惊慌无措还要可怕的现实。
海萍和海藻姐妹之间原本那样清纯而美好的亲情,以及她们和父母的亲情,不都是在房子问题面前而节节败退,最后无法收拾,以牺牲了海藻的一个子宫为代价的吗?
亲情如此,爱情又如何呢?也许,海萍和苏淳能多少给人一点安慰,但也不是一点没有被磨损。海藻和小贝的爱情,则是彻底被房子所压垮。而海藻和宋思明之间的感情游戏,不过是一剂自欺欺人的伤湿止痛膏,无法疗治痛失子宫和生命的痛苦罢了。
因此,《蜗居》不是爱情剧、反贪剧,也不是家庭伦理剧,它运用了这些剧种的一些元素,又用了近乎挑逗式的语言,冒犯了现实的常规,却又巧妙而聪明地绕开了眼下这些业已泛滥的热门剧的圈子。它就让自己有了这些大众喜欢又容易引起争议的手段,同时有意地尽可能地区别了它们,避免了趋同的同质化,而让自己不仅别具新意,而且饶有深意。这一点点深意,就是触及了当下房子问题所带来的经济生活的变化,对于一代人精神和情感的冲击。它不仅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可怕的变异,同时也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令人心痛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从而导致人们价值观的变化,那就是,不再相信公平、正义的存在,不再信仰奋斗可以创造未来。房价在扭曲现实,异化情感乃至人性,而助长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真的是物质决定精神,生存压迫心灵,房子压得不止一代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蜗居》不是承载问题的一个筐,而是刺向当下社会和我们内心的一枚刺,让我们都隐隐作痛。它的可贵之处,不仅因为它拥有春江水暖鸭先知一般的敏感,更因为它拥有起码的对现实生活不蒙蔽双眼的一点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