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年，巴黎，儿童在埃菲尔铁塔下成群结队地滑旱冰，漂亮的女郎在塞纳河畔闲逛，美丽的贵妇人正和衣冠楚楚的男子分享肥美的樱桃……纳粹占领时期的巴黎真的如这些彩照一般美好？照片中，纳粹铁蹄下人们的压抑和苦难消失无踪，表达的意境和官方流传的照片相去甚远。这个名为“沦陷的巴黎”的影展在提供了大量珍贵的纳粹时期彩色照片的同时，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影展该关闭，还是继续？这是个问题。

巴黎市容

儿童在埃菲尔铁塔下成群结队地滑旱冰

纳粹的标志和旗帜在城市里面随处可见

漂亮的女郎在塞纳河畔闲逛

　　纳粹式宣传粉饰太平

　　“沦陷的巴黎”画展近日在巴黎开幕，展出了270多幅拍摄于1941年至1944年间的彩色照片。摄影师名叫安德雷·祖加，他已经在1973年去世。

　　与别的沦陷区照片不一样，祖加的影像表现出了一个快乐的巴黎———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穿着圆点裙的年轻女性在塞纳河畔悠然闲逛，或者在卢森堡花园享受午后的精致生活；幸福的家庭在户外活动，夫妻坐在人潮涌动的咖啡馆里品尝咖啡，孩子们则聚精会神地观看木偶表演；人们在大街上愉悦地行走，一起去看电影……

　　一张照片中，一个小男孩在卢森堡公园玩耍，他在湖边将一条玩具船推下水，稚嫩的表情和船的可爱相得益彰；另一张照片中，几位戴着时尚的“苍蝇眼”墨镜的女孩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年轻美好———这时候的巴黎显得愉悦而惬意。另外还有一些图片，上面显示着纳粹军官和群众在一起，纳粹的标志和旗帜在城市里面随处可见。

　　安德雷·祖加是一位法国摄影师。在二战时期的巴黎，纳粹禁止人们擅自拍照，彩色照片更是罕见。安德雷·祖加之所以获得这种特权，可以用影像记录下巴黎人的生活，其主要原因就是他得到了纳粹政府的授权。他在一家名叫《信号》的德国杂志工作，杂志为他提供了大量珍贵的彩色胶片，希望他为这家杂志拍摄巴黎人的“幸福生活”。

　　这个影展从3月20日开始在位于巴黎市政厅的历史博物馆展出，按原计划将持续到7月1日。由于主题与众不同，再加上主办方为影展进行了大量宣传，这个影展迄今已经吸引了1.1万名观众前来参观。但是照片的内容是否真的如实展现出了沦陷时期的巴黎？巴黎的生活真有这么恬静美好吗？历史应该怎样被展现出来？这个话题也成了最近在巴黎上下争议最广泛的文化事件。

　　观众看着照片“想吐”

　　对于巴黎人吉尔斯·佩恩雷奥特来说，这个影展勾起了他小时候的回忆。他在一幅照片前驻足观望很久。那幅照片上，一个11岁的戴眼镜小男孩在卢森堡公园的池塘边推着自己的玩具船。他缓缓地回忆说：“这个推着玩具船的小男孩就是我，但是当时的我并不快乐，我也很害怕。我的父母都是地下游击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这个影展所展现的巴黎，巴黎全市上下掀起一片质疑之声。批评者表示，影展中根本就没有展现出普通巴黎人在沦陷时期的艰苦生活———穷困、饥饿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巴黎，许多人不得不排着长队领取食物，那些武装反抗者在纳粹的枪声中饮弹而亡，许许多多的犹太人被逮捕被镇压，被集中送往象征死亡的集中营。

　　巴黎市分管文化的副市长克里斯托弗·热拉尔表示，希望影展的主办方能够关闭影展，除非主办方重新考虑删减一些过于愉悦的照片。热拉尔表示自己没有看完影展就因为厌恶的情绪拂袖而去，他说：“这些照片让我很想吐。影展没有展示出哪怕一点纳粹统治下巴黎生活的原貌。”他和其他的抗议者表示，主办方要么就在照片下添加有关历史背景的资料，要么就干脆关闭影展。

　　批评者指出，这些照片是不折不扣的“纳粹式宣传”，目的是向德国公众展示法国在统治时期的生活有多美好，照片不仅对纳粹的统治产生了欺骗性效果，也侮辱了大屠杀受害者们的记忆———在整个影展中，关于犹太人的艰难生活的影像就像一块被丢弃的石头，无迹可寻。

　　整个影展中，仅有一两张照片中出现过犹太人的身影。一张是一位年老的妇女穿着标有大卫王星的黑外套，另一张是带着同样的耻辱徽标的一位男子在犹太区忙碌(在德国纳粹对犹太人进行大屠杀期间，纳粹使用一个黄色的大卫王星来标志犹太人)。

　　举办方肯定影展艺术性

　　尽管照片的宣传意图很明显，但举办影展的博物馆的馆长表示，自己选择举办这个影展是看中了照片的艺术价值。这些照片的底片购自祖加的家人，他们从一千多张照片中选出了这270多张。馆长认为，且不要说这些是当时极为罕有的彩色照片，照片拍摄的手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连热拉尔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影展从一开始就清楚地告知公众这些是宣传性照片，这个展览将是很有趣的一个展览。”尽管有一些照片显得非常理想化和谄媚，但其他一些照片中的纳粹旗帜、德国标志和巴黎熟悉的街道上大批穿制服的士兵还是清晰地展示出了真实的场景。

　　“对我来说，安德雷·祖加是一个伟大的摄影师，”影展的负责人让·巴罗内特在接受《解放报》采访的时候表示，“他用镜头所记录的1940年后的巴黎是伟大的艺术品，也是杰出的创作。”

　　目前，博物馆的馆长已经开始做出一些“弥补性措施”。博物馆单独制作出了一个小册子，分发给每一个前来参观的游客，上面用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解释说，祖加“在拍摄的时候，选择性地展示了一些没有反映或极少反映巴黎沦陷时真实场景的照片，也没有展示出巴黎悲惨的一面。”

　　但是，每一张照片仿佛都在询问着世人，真正的历史应该如何展现？哲学家让·保罗·萨特在1945年的一篇散文中写道：“让我们把那些简单的形象摒弃掉。当然，德国人并没有一直端着枪横扫街道......”在萨特眼中，对于大部分战时的巴黎人来说，没有为抵御侵略者做出更多努力是最为困扰的事情，这让他们有一种“有违良心”的感觉。(颜颖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