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有媒体要求采访，不过看完对方的问题，推掉了。第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是什麽时候认识CNN记者的，能够描述当时的情景吗？

　　首先，我不知道如何界定认识这个概念，知道对方的名字？聊过天？还是指有点点私交？其次，虽然从这几个界定，我都认识几个，但是要描绘如何认识的情景，真的做不到。我干吗要记得呀？况且，认识一个CNN记者，无法构建CNN记者的整体形象呀。就好像，如果西方媒体透过一个中国记者的故事，就告诉西方读者说，这就是中国记者的整体形象，如何会准确呢?

　　不单单记不住如何相识，对于看CNN不多的我来说，更无法回答第二个问题：“你对CNN的印象“。到了美国你就会发现，我们平时看的是只是CNN国际，针对美国以外的观众，国际新闻多一些，但是在美国，透过有线网络的服务，看的是CNN国内频道，不管是栏目还是新闻时段，百分之九十九是美国本土的话题。因此，两个频道的新闻处理，画面风格，还有主播的风格，都是很不相同的。

　　说到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电视新闻主播，当然还要算三大电视网的，虽然他们只需要主持一档新闻或节目而已。虽然第一次海湾大战，让CNN可以和三大电视网在新闻资讯上拼一拼，但是FOX的出现，特别是默多克的商业路线，包括使用大量的年轻漂亮主播，倾向性极强的评论员和主持人，加上旗帜鲜明的站在共和党一边的立场，把CNN打的喘不过气来。所以，最近卡佛蒂的言论引发的反CNN的声音，对收视正在走下坡的CNN来说说不定还有正面帮助，这年头，不管好不好，只要有人提，名字能够出现在其他的媒体，那就足够了。

　　认识一些美国同行，特别是在哈佛的一年，大家算是朝夕相处，不过很可惜，那一年里面，没有CNN的。刚和他们交往就发现，那些做电视的，在做报纸的同行面前，有点点自卑的。特别是大家聊起那些人气旺盛，言语出位的电视新闻主持人时，更是可以看出来他们对这些美国同行的不屑，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人是在表演,不是在做新闻。原本以为同行相轻，后来才发现，美国大学校园里面的不少教授学者，电视都是看公共电视频道，因为他们认为，不管是CNN还是FOX，倾向性太强。当然，还是有他们必看和敬重的媒体，比如“纽约时报”和“纽约客”。

　　不过说到纽约时报，我不断地听到他们的叹息声。这是因为在01年美国开始的反恐战争中，连一向具有公信力的纽约时报这样的媒体，也没有摆脱在爱国主义情结下，对政府的盲目信任以及被政府利用成为宣传工具。媒体里面没有了质疑政府消息的声音，也略去了进行第三方核实的步骤。当然，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年，随着美国国内对伊拉克战争的质疑，媒体也开始了反省和自我批评，特别是纽约时报。但是尽管这样，和我的这些美国同行聊起，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这会成为美国传媒史上，不光彩的一段历史。

　　和强权斗争，揭露政府阴暗面，承担起监督政府的责任，这是不少美国媒体人的理想，也最能够赢得同行和民众的尊重。那些原本对做电视的同行有点看不上的报纸记者，在听完这些电视记者讲述自己的职业生涯，特别是因为揭露性报道而遭到政府部门的不公平对待，有的甚至在和警察局打官司之后，原本的轻视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同行的那种尊重和关切。在他们眼中，有勇气和强权对抗，就是值得尊重的，至于对抗的理由，那是次要的，因为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得到公平的机会透过法律来解决。

　　而这样的价值观当然会体现在他们的报道，以及对事物的理解里面，但是和其他人一样，如果记者本身对于外部事务缺乏去了解的兴趣，他们就会永远固定在自己既有的印象里面。

　　比较聊得来的几个美国同行，可以看到他们都有在其他国家常驻过的经历，或者是年轻的时候已经喜欢在不同的地方体验不同的文化，其他的，如果没有去过中国，没有去过东方，和他们聊起现在的中国，总是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距离感，因为这个现在的中国，和他们印象中的相差太远，或者可以这样说，因为和他们现在的环境又过于的接近，于是激发不了他们的兴趣和好奇心。

　　这可能是太多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共同问题，就是越来越多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受众和媒体之间共同创造出来的一个恶性循环。越来越多的美国媒体正在准备关闭在美国以外的记者站，因为金钱的投入，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受众对于美国以外的事物没有兴趣，于是媒体认为没有必要花费金钱去做这些得不偿失的报道。反正有国际通讯社提供新闻素材。即使有的一些兴趣，也是带着一中猎奇，或者是怀旧，或者是拯救者的姿态。当然，媒体这样的做法，也引起了不少学者和资深媒体人的担忧，因为这样下去，美国大众对于外部世界，将更依赖于越来越单一的消息来源。如果缺乏准确的消息来源，缺乏信息，就无法帮助他们进行准确的判断。

　　在离开哈佛前，学校的一份刊物让我写一篇文章，聊聊在哈佛一年的感想。基于我自己的所见所闻，虽然不全面，但是至少是我个人的经历和观感，我感叹，原本以为充满了自由学术气氛的哈佛，原来同样是容不得不同的声音的，比如我看到共和党人在学校里面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在研讨会上，如果发出保守派的声音，那是要遭到声讨和攻击的。至于对于中国的研究，还是那几个老人家，话题还是那些围绕着那些他们所熟悉的中国。但是中国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早就走出了他们所研究的那些框框。至于被重视的，还是那些控诉专制的几个好久没有回到过中国的中国人的声音。有意思的是，商学院对于中国的理解，居然很多时候要超越这些专门研究中国的机构。

　　对于美国的媒体也有同样的感受，特别是电视媒体。人们对于伊拉克，甚至是伊拉克人的关心，那是因为毕竟美国的士兵还在那里，如果有一天，美国的大部队走了，那末美国媒体对那里的关心，就会和对现在的阿富汗一样。而谈论到中国也是同样的原因，是因为贸易逆差，还有大量中国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对美国之外的事物是否表现出关心，很大程度还是要视乎，这些是否和美国本国的利益有关联。另外出于收视的考量，如果没有鲜明的观点，那是很难在竞争激烈的电视竞争中立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激烈的语言，有着很大的被容忍的空间。而在FOX摆明了向右走的情况下，CNN越来越明显的向左走，这也算是媒体生存的一种策略。但是不管是左还是右，还是有共同点，那就是对于COMMUNIST国家，都不抱有好感，因为这是政治正确和观点鲜明的做法，对于媒体来说，政治正确很重要。而中国，就在他们认定的COMMUNIST国家名单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