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哈姆雷特的话说：抵制，还是不抵制，这是个问题。

　　连日来，“抵制家乐福”的口号在网络上下、手机内外广泛流传。号召抵制的人说，家乐福大股东涉嫌资助达赖，要通过抵制行动让法国人感受到中国人民的立场；反对抵制的人说，这种抵制是毫无意义的，受伤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在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各表各态，本无可厚非。我觉得该教训一下法国少数排华的商人，所以“五一”那天不去家乐福买东西；我也可以觉得这没有意义，所以我依然去买―――抵制是一些人表达的自由，不抵制是另一些人表达的自由，二者本说不上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恐怕没有谁有权利冒然地对别人做出简单的行动判断。

　　但随着一些“名人”公开自己的主张，“该不该抵制”的争论也开始发生扭曲，甚至出现了互相对骂、互扣帽子、互打棍子的现象。有号召抵制的人说反对抵制的人是“不爱国、习惯了犬儒主义”，“是对中国人民没有感情”；有反对抵制的人“自卫”，说抵制热情高涨的人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是缺乏理性的“愤青”―――争论双方一个基本的逻辑落点就是：我的选择是对的，你不这样选择是不对的，我要用我“对的”想法，祛除你脑袋里“不对”的念头。

　　比如，昨天有媒体报道了“著名新闻人白岩松、贺延光反对抵制家乐福”的消息，放大了两句话：一句是“我也曾是个愤青，我不抵制家乐福”（贺延光）；另一句是“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白岩松）。这两个表态迅速在各个网站上被顶了起来，接着就是大量的口诛笔伐。有人说，这是犬儒主义，还有人猜测二人的家人是不是在家乐福上班。

　　类似的语言裹挟着“真爱国”的外衣，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游荡。争论到这个份上，就需要警惕了。

　　什么叫表达自由？表达自由就是多种独立主张并存之后留下的那些空间。在这样的空间里，不管自己有怎样的意见与情绪，都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找到出口，并且不去伤害别人的意见与情绪。外交部发言人说，“一些中国民众表达了他们自己的意见和情绪是事出有因”，既然是“事出有因”的一种民意，便有其存在的道理。这注定是一种多元的表达热情，而不是试图确立一种立场，然后让所有人都去遵守，这不符合现代公民的精神主旨。

　　贺延光也好，白岩松也好，都只代表他自己，充其量能影响一下自己的老婆孩子。在信息多元的时代，尚不至于成为主导一切的强悍话语―――那些铺天盖地的批评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一个信奉思想独立、精神自由的时代，指望谁说服谁、让对方放弃原有的观点，恐怕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所以，“抵制派”不必批白岩松，白岩松也不必一竿子打倒所有的“抵制派”。把太多的精力用在对一些旗帜鲜明亮明自己立场的评判上，是很容易走上歧路的。

　　在现代社会里，通过抵制的方式表达诉求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在法律框架下，非常清楚地了解自己想表达什么，想影响什么，也就足够了。不需要把“一日抵制”上升到“狭隘害民”的高度，也不需要把“反对抵制”上升到“犬儒卖国”的高度，硬要把自己的表达强加给谁，最后只会让我们在互相的口水中相互地伤害，最后连这种表达方式也给糟蹋了。

　　“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愿意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像捍卫自己的话语权那样捍卫任何一个同胞的话语选择，这是现代公民意识最起码的内涵。期望抵制家乐福的争论，让我们有机会深深地理解这种内涵，并历练我们的公民意识。

　　我们需要告别非黑即白、你“死”我才能活的时代。帽子，少扣一些；棍子，少打一些，如此，你我都能得到更多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