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汶川灾区采访8天,每天耳闻目睹的,都是受灾群众无助的眼神和不断上升的死亡人数。生命在灾难面前如此脆弱。虽然我们前方记者每天都源源不断地发回独家报道,虽然我们的稿件每天都受到表扬,但我情愿不要这种堆砌在遇难者遗体上的写作。
地震6个小时后,《重庆晨报》记者的身影出现在重灾区都江堰的街头。脚下一直在晃动,跟着晃动的还有身边那些仿佛爬满蜘蛛网的楼房。
水、电、气、通讯全部中断,整个都江堰陷入死寂:大量幸存者向城外涌去,而我则拼命向漆黑而充满危险的城里挤。步履蹒跚行进到都江堰城市中心,这里有倒塌的都江堰中医院和建新小学。宽近30米的街道,只要有施救灯光的地方,或坐或躺的全是伤员,而黑暗的屋檐下或角落里,摆放的全是尸体。稍不留神就会踩上。大型的机械正在都江堰中医院里轰鸣,而大型机械的废墟下埋有几百个叫不出姓名的同胞;大门外,是一片哭泣声。
我想,哪怕是目前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遇到这样的灾难,所有的发达和文明都显得捉襟见肘。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成千上万的伤员,再多的救护车也不够用;再多的储备血也只是杯水车薪;废墟里数万人等待着救援;还有更多的人没有地方吃饭、喝水、睡觉……
中医院大门在经历这次地震后摇摇欲坠,为了安全,提前赶到的武警官兵在外面设置了一道人墙。不进去哪里有第一现场的新闻,很多记者还在门外徘徊犹豫时,我毅然闯入险地,对抢险现场和施救的成都武警指挥官学院学员进行采访。
采访还没结束,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救援人员随即放下手中的工具,拼命向外跑。采访对象也一把拉着我向外面狂奔。刚跑到中医院门前大街,中医院抢险点旁一废墟“哗”地一声倒塌下来。事后再回现场,发现新倒塌掩埋处离我刚采访的地方不到1米。采访对象救了我一命。
采访还要继续。我带着一身冷汗马不停蹄步行到2公里外的建新小学。这所小学的校门是在一栋7层的楼房底层中间挖开的一个洞。建新小学有12个班,地震发生时,除两个班的小朋友在外面上体育课而幸免于难外,其他10个班的学生全部埋在了倒塌教学楼的废墟中。在小学门前,站着一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生家长。他们的孩子就在废墟里。这种时候,我不忍再进行采访。
无意间将头转向校门旁的阴暗处,发现那里已经摆放着20几个比成年人规格要小的装尸袋。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眼泪欲夺眶而出。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家里6岁的儿子;那一刻,我真的不想写作,因为那是堆砌在遇难者遗体上的写作。理智告诉自己,不仅不能停止写作,还应该了解得更多写得更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能休息,因为川渝两地情,很多重庆人在成都有亲朋好友,他们都想知道:成都还好吗。
|